牛群日記摘抄
劉大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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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卸任六百六十八天)
劉大夫的老伴兒病故了。突然病故的。
今天在八寶山舉行告別儀式,我沒去參加,是肅兒去的。
晚上要回蒙城,可要辦的事兒太多,一點兒時間都擠不出來。
我特別難受。是為劉大夫的老伴兒,更是為劉大夫。
聽肅兒說,劉大夫也沒去八寶山。不讓他去,怕他受不了。
當我寫這篇日記的時候,我已在南下的列車上了。
拿起筆,滿眼都是劉大夫。信手寫了三個字,還是“劉大夫”……
劉大夫叫劉孝威。是個老中醫(yī)。
據(jù)說他的祖上跟皇上沾點兒什么親,反正屬于皇親一類!
劉大夫與我岳父母交往甚深,所以我們之間是子一輩父一輩的關(guān)系。
我認識劉大夫之前,根本不信中醫(yī)。我認為只有西醫(yī)是科學。
就一件事兒,讓我徹底改變了對中醫(yī)的看法,與劉大夫成了至交。
。保梗福蹦辏苍碌,媽媽到北京看我。當時媽媽住在天津,我在北京軍區(qū)戰(zhàn)
友文工團。北京到天津只有二百四十里地,火車挺多,可我一年都不能回去一趟
,F(xiàn)在想想,當時很忙。忘了是否都是事業(yè)上的事兒,反正整天一副干事業(yè)的樣
子。
記得特別清楚的是媽媽到北京的時候,是我最忙,也是壓力最大的時候。
那年3月8日,我要到蘇州參加全國的南方片調(diào)演。那是曲藝界最高規(guī)格的
比賽。我說了七八年相聲了,什么賽也沒參加過,什么獎也沒得過,內(nèi)行不承認
,外行不認識的。所以第一次有了參賽資格,激動死了,壓力大極了。那真是爭
分奪秒,惜時如金,玩兒命地練,就想賽前再提高一點兒!
偏偏這個時候,媽媽來了。給我煩得呀!但我說不出口。在我們兄弟姐妹里
我排行第六,也是老小。媽媽生我的時候已經(jīng)四十二歲了。所以媽媽對我,那真
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掏出來怕涼了。媽媽知道我愛喝紅果湯。我每次回天津,她
一定提前買好山里紅,洗干凈,用開水泡在茶壺里,再擱上好多
冰糖。要在冬天
,泡好了怕涼了,一定用幾床小褥子把茶壺一層一層地包嚴實。等我一進門兒,
打開褥子,能讓兒子馬上喝到嘴里,不涼不熱,媽媽是最幸福的!
我忙得老不回家,媽媽想我,想得難受,就撓墻、撓小褥子,把褥子被子都
撓破了。
可偏偏是這節(jié)骨眼兒媽媽來了,我恨不得她只呆半天就走。也許是我眼神或
情緒帶出來了,也許我說的都不是人話。媽媽很失望,一下就病倒了。等送到軍
區(qū)總醫(yī)院媽媽已經(jīng)不行了。
我記得當時給媽媽輸了四個管子,輸液的、輸氧的、輸血的、導尿的。
也就住了兩天,醫(yī)院通知我,準備后事。我傻了。
岳父岳母到醫(yī)院跟我說:“我們有個好朋友,是個老中醫(yī),醫(yī)德醫(yī)術(shù)非常高
。跟醫(yī)院商量商量,反正西醫(yī)已經(jīng)判了死刑了,能不能請中醫(yī)看看?死馬當成活
馬醫(yī)!
醫(yī)院沒反對。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劉大夫。至今歷歷在目。
劉大夫,中等個子。面色紅潤,滿臉慈祥。只寒暄一句,便輕輕坐在媽媽身
邊,為她切脈。
劉大夫切脈時,兩眼微閉,頭稍有些后仰,
醬色絲綢面兒中式對襟的棉襖,
粗布棉褲褲腿稍顯寬松,露出一對圓口布鞋。正襟危坐與閉目養(yǎng)神之間透出的全
然仙風道骨。這是后話。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死盯著劉大夫的眼睛,盼他說
話,怕他說話,一句不敢問,大氣兒不敢喘!≈挥X著過了很長時間,劉大夫睜
開雙眼:“先吃三副藥試試。”說話時不動聲色,讀不出是兇是吉。
之后,劉大夫怎么開藥,誰去抓藥,誰去煎藥,誰去喂藥……我記不清了。
第一副藥下去,所有的管子撤掉。
第二副藥吃完,媽媽坐起來了。覺得嘴里沒味兒,開始偷咸菜吃。
吃完第三副藥,媽媽出院,回天津了。
三副藥只用了三天,媽媽的壽命延長了十年。
媽媽出院后兩天,我南下參賽,一下得了三個全國一等獎。從此我的相聲之
路才走向了全國。
媽媽一直管劉大夫叫救命恩人。 其實,我也應(yīng)該叫,他救的是我的藝術(shù)生
命。
。保梗福茨耆珖讓孟嗦暣筚愒谇鄭u舉辦。
賽前一個星期,我大腿根兒靠后長了個棗兒大的
癤子。癤子長的不是地方,
怎么呆著都疼。躺著疼,趴著疼,側(cè)著疼,站著疼,蹲著疼,走著更疼,疼得我
齜牙咧嘴。只有兩種姿勢不疼,一是站著,但必須把兩腿岔開。二是岔開兩腿不
想站了就必須得趴著。
受那罪就別提了,到醫(yī)院,打針、吃藥、抹藥,疼是沒減輕,癤子由“棗兒
”變“雞蛋”了。
話說第二天就要比賽了,把我急的,頭一天把劉大夫請到家里,我說:“我
今天晚上就得上火車,明天在青島比賽,我總不能在臺上劈著叉說相聲!
劉大夫拿出兩包藥,笑道:“你現(xiàn)在把這個先吃了,一會兒抹這個。今天晚
上上你的車,我保你不到青島就好了。……好了,在青島也一定不要吃海鮮!
車沒到青島,癤子沒了。在青島,我沒吃海鮮。
那次我拿了兩個一等獎。
回來向劉大夫報喜。我說:“這回要沒您,青島連去都去不了。您……神啦
!”
劉大夫眼神兒一笑:“雕蟲小技!
。保梗福鼓昵,我二姐得了
肝癌。天津各大醫(yī)院跑遍了,結(jié)論一樣:只能活
三個月。外甥女給我打電話,邊說邊哭。我說:“把你媽媽送到我這兒,我想辦
法!
把二姐接進家里,我就開始找人。西醫(yī)就不找了,已經(jīng)判死刑了,估計哪兒
的西醫(yī)都差不多。除了請劉大夫,我還請了一位氣功大師,請了一位特異功能大
師。那陣兒興這個,誰知哪塊云彩下雨!
問題是這三位大師不是一路人,是井水、河水和湖水的關(guān)系。
我說:“你們之間學術(shù)爭與不爭我不管,我請你們仨一塊兒來,就為我二姐
。我二姐待我恩重如山,要好在我這兒好,要死就死我這兒。你們只當都幫我。
只要把我二姐治好,你們回去怎么都成。”
朋友可以不講理,不講理才是朋友。
于是三仙過海,各顯其能。
那兩位大師的故事就從略了,以后我專門兒講神話的時候再說!
單說劉大夫。
給二姐切脈,依然仙風道骨,睜開雙眼:“先吃三副藥試試。”
當時二姐躺在床上,已經(jīng)不能動了,吃不進東西,渾身發(fā)黃,眼球黃得嚇人
。特別是肚子,鼓鼓的,像扣了一口鍋,跟孕婦分娩前的體形一樣。硬硬的,像
放進一塊大石頭,用手按是按不動的。
劉大夫讓買兩只王八,再買一個大盆,說:“買回來以后,盆里裝滿水,擱
王八用。每天,先拿出一只王八,放到二姐肚子上,注意別讓王八咬著你手指頭
,把王八往肚子上一放,開始它會撲騰、亂抓,很快就不動了。你眼看著王八殼
兒表面一點兒一點兒滲出一層黑血,這黑血就是二姐肚子里的毒。擦掉還往外冒
,再擦再冒。大約十幾分鐘吧,這王八就不行了,王八中毒了,把中毒的王八放
進盆里,它就會往外吐,這有點兒像海蠣子打撈上來以后,用海水泡,讓它把沙
子吐出來。你再把另一個王八撈出來放在二姐肚子上……兩只王八來回倒班兒,
等倆王八都中毒死了,二姐的肚子就下去了……”
我一想,倆王八來回倒班兒,肯定不如仨王八三班兒倒,這樣王八死得慢,
我二姐好得快。
我就讓肅兒買了三個王八。
也就三四天吧,二姐的肚子完全下去了,軟軟乎乎兒。臉色紅撲撲兒的,腰
桿兒直直的,走起路來很有勁兒,那飯量兒跟小伙子差不多。能吃能睡還打呼嚕
?赡苋艘挥袆艃翰皇闺y受,每天早晨二姐都要起得很早,把我們樓的周圍掃得
干干凈凈。弄得好多鄰居都找我:“你們家保姆太勤快,哪兒找的,幫我們也找
一這樣兒的!
事后,兩個王八在水里緩過來了,卻有一個與世長辭。我跟肅兒把那位為二
姐捐軀的王八,葬在我們窗下。怕引起孩子的好奇,沒有培墳頭兒,沒有立墓碑
。但埋好之后,我們給那位王八深深地鞠了三個躬,默哀了好長時間。像故去好
友一樣難受,只是沒有戴黑紗……我們問劉大夫:“這倆王八怎么處理?”
劉大夫說:“放生!但一定要在它背上刻上字,以免誰捕到吃了中毒!
我們精心地在兩位的殼兒上工工整整地刻了幾行字:“此甲魚曾救人于危難
之中,切勿食用,萬望放生為盼!
我們把兩位恩王八,慢慢送入河水之中,在岸邊行注目禮。
一天,二姐提出要走,要去美國。
當時二姐夫在美國紐約工作。外甥在加拿大,外甥女在西班牙。二姐說都聯(lián)
系好了,一家人在美國團聚。
我請示劉大夫:“可不可以?”
劉大夫說:“萬萬不可!二姐元氣大傷,現(xiàn)正在恢復,須慢慢調(diào)理。隔幾日
藥方必有變化,是隨二姐身體變化而變。半年之后,二姐再想何處周游,就盡情
了。”
二姐沒聽,還是走了。
她是邁著矯健的步伐走的,只是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我的助手吳俊在黃山受了重傷,是用擔架抬回來的。劉大夫只點了幾下穴位
,吳俊便健步如飛。
設(shè)計師小容頭疼了十年,劉大夫讓“先吃三副藥試試”,之后四年,頭一次
也沒疼過。
我演藝界的朋友多,誰病了,尤其誰病的特別厲害,我和肅兒都會介紹給劉
大夫,劉大夫從來都是仙風道骨,從來都是“先吃三副藥試試”。
香港的大亨稱他藥到病除,妙手回春。
。丛路,他又要應(yīng)邀赴英國治病……
我的《牛眼看家》攝影集出版后,我把第一本送給劉大夫,我在扉頁上寫道
:“中國四大神醫(yī)——扁
鵲、華佗、李時珍、劉孝威。甭管別人說什么,我就這
么看,愛誰誰!”
但今天,劉大夫哭了一天。
很多人說,越是好大夫,越治不了親人的病,也許真是。
劉大夫,您是菩薩,您治好了那么多人的病,您救活了那么多的人。您得好
好活著,為了更多愛您和需要您愛的人。
劉大夫,我在心中燒一炷香:
讓所有的人保佑您。
讓您保佑所有的人。
(摘自高正文《調(diào)查牛群》)
-----------是真的嗎?什么也不要問也不要說嗎?只需搭脈就可以三副搞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