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見證病人死亡最多的醫(yī)生之一，他說這個科室的醫(yī)生護士容易郁悶，因為大多數(shù)病人是活著進來卻沒能活著出去。
但是他依舊覺得自己的工作有極大的意義�！拔铱偸墙o病人打這么一個比喻，我說上帝準備了一些子彈，那些上了他名錄的人，他會一槍一個擊斃他們。上帝是個神槍手，子彈百發(fā)百中。我沒法去搶走他的搶，但是能從他那里偷出幾發(fā)子彈，多救活幾個人�？墒钦l會成為被老天眷顧的那幾個人，誰都不知道。如果你配合我去治，你就有可能成為那個幸運者�！�
觀察第一天：9月14日
王純大概是病人最不希望見到的醫(yī)生，當他出現(xiàn)在你面前時，十之八九是因為你患了惡性腫瘤。但是心細的王純很少主動暴露身份，給病人會診時，他會說自己是內(nèi)科醫(yī)生。即使病人把腫瘤的片子給他看，王純也盡量采取模糊策略，常常把腫瘤叫做“長了一個包”。直到完全面對家屬，他才會如實告訴病情。
王純認為醫(yī)生并不適合告訴病人這個噩耗，與病人最親的那個人，才是最好的人選。48歲的王純中等個兒，本來有著一張娃娃臉，常年的疲倦使他頭頂有些掉發(fā)。他堅持每天早上7點15分到辦公室，接待習慣了找他的老病號，免得病人餓著肚子等他做檢查。門診找過來的病人一般不在王純工作范圍內(nèi)，但是對于與癌癥的搏斗者來說，王純特別高興看到他們。他們露面的時間越長，說明治療有效，也為王純追蹤病人創(chuàng)造了好的條件。
在武漢市中心醫(yī)院的腫瘤科，每個醫(yī)生的工作量都不小�？剖业暮硕ù参皇�127張，但是住院病人長期維持在160～170人的樣子。市中心醫(yī)院北院的四層由王純帶領三個醫(yī)生管理，平均下來一個醫(yī)生要面對20個住院病人。我國癌癥的發(fā)病率進入上升期，這幾乎是所有腫瘤科醫(yī)生的感受。病床不斷增加，但是也不夠滿足需求。“空氣污染、不良生活習慣、裝修污染等等，都導致癌癥病人增多�！睆慕y(tǒng)計數(shù)據(jù)看，癌癥早已成為中國人死亡的第一大病因。
對于每一個剛剛確診為癌癥的患者，病人和家屬都要經(jīng)歷一個疑問期：為什么是我（或者我家人)得癌癥？每一個患者的家屬、朋友、領導、同事又都希望能與主治醫(yī)生直接對話，于是王純的工作時間被切碎成若干個片段，不斷回答各種疑問。
家屬：我爸爸的情況最好會怎樣？
王純：他這種狀況，醫(yī)學上一般來說還能活4～6個月。如果能活過6個月，以后的日子都是賺的。
家屬：這次化療他的反應很強烈，如果不化療呢？
王純：4～6個月。
家屬：那化療呢？
王純：化療只針對一部分人有用。你爸爸有反應，往往是說明這個藥有療效。
家屬：那最好的情況呢？
王純：如果藥物有效，可能活9～12個月。當然，我這里最長的有活了兩年的病人，但是這樣的人太少了。我能做的只有兩點，一個是盡量讓你爸活得長點，另一個是痛苦少點。
家屬：讓他好斷根不可能吧？
王純：到我這里來的人，基本只會一天比一天差。只能說比不治要好。
…………
這樣的對話，王純每天可能要歷經(jīng)一二十場。王純說對病人和患者千萬不能不耐煩，“他們知道自己是已經(jīng)治不好的了，要求并不高。病人剛剛開始得知自己患絕癥的時候，把我當成救命
稻草，想從我這里找到安慰。到后來只是想延長點生命，減少痛苦”。
中午時分，穿著白底花睡衣的一名30多歲女子在王純的辦公室門口晃了晃，眼圈微紅，兩手揪著衣服的一角，終于還是徑直走到王純面前，語氣顯得有些生硬：“我得跟你說下，明天那些針都別打了，他不想活了�！�
王純沒有說話。這是他行醫(yī)的第26個年頭，作為醫(yī)生的無力感會偶爾困擾著他。王純看上去仍舊平靜，輕輕地問：“還有一種藥，要不要試試？”
女子眼睛望著別處，好像害怕流露出更多的情感。“他疼得受不了了，抱著我們哭，說不想活了。”停了停，她的眼睛轉向了王純，非常緩慢而清晰地說：“如果有一天雷會劈人，就來劈我吧。我做出了這個決定，不治了，明天只打止疼針，其他都停了吧�！�
王純將身旁的靠背椅拉出，讓女子坐下。她的眼淚涌了上來：“老頭是個很堅強的人，現(xiàn)在疼得實在受不了，抱著我們哭。除了昨天打的針，我已經(jīng)偷偷給他吃了幾次
嗎啡。他說吃了藥就能精神點，吃下一點飯，過會又開始疼，就是個惡性循環(huán)。還是讓他解脫了，不然誰都受不了……他還在求菩薩，我說求菩薩是見鬼，還是求閻王爺把你帶走吧。”作為一名67歲晚期
肺癌患者的女兒，過去的一年多全家人在內(nèi)心已經(jīng)歷經(jīng)了多次的生死抉擇，最終仍舊沒法抗拒死神的臨近，她剛剛做出了或許是最后一次的抉擇。
王純對患者家屬說：“如果你們真的決定了，就簽字吧，簽字后我們可以停止治療�！弊鳛橐幻t(yī)生，他信守的是醫(yī)療程序，如果家屬不放棄治療，他一定會搶救到最后一刻。
治還是不治？醫(yī)治到哪一步？對于那些幾乎難以挽回的生命，怎樣在活著的最后一程減輕痛苦，或者真的從死神的花名錄上抹去姓名，看上去都是一個個答案不明的難題。王純說：“從某個個體來說，如果已經(jīng)到了癌癥晚期，家屬為了保證他的生活質(zhì)量而放棄治療，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作為一個社會群體來說，人人得了絕癥都不治療，醫(yī)學就不會進步，社會也難以前進。”
如果病人已經(jīng)在醫(yī)學上被判死刑，救治到底還有沒有意義？王純也曾經(jīng)迷惑過，但是最終內(nèi)心獲得了平靜，認為自己的工作是有意義的。“個體的生命有什么樣的意義？對醫(yī)生來說，都是一樣的意義，再絕望也要嘗試挽救回來。醫(yī)生不能僅僅從醫(yī)學上或是經(jīng)濟上去衡量一個生命的價值，生命對于那些愛他（她)的人來說，對于他們的親人，意義就各不一樣。我這里來來去去這么多病人，有的人想多活半年，等到兒子結婚；有的人想多活兩個月，能看到女兒生出孩子；有人孩子在國外工作，已經(jīng)訂好了回來的機票，他就想多撐兩天見到孩子；有的人月頭快不行了，可是他想等到16號再死，這樣可以多拿半個月工資。生命就是這樣多情，這些看起來瑣碎的牽掛，往往就是一個生命哪怕多活一天的意義。我親眼看到過精神的力量�！�
過去在普外科做醫(yī)生時，王純說醫(yī)生護士的成就感會更大，有時候病人是活蹦亂跳出院的。可是現(xiàn)在面對不少臨終的生命，心理治療和技術診療一樣重要。在某種程度上，治療絕癥的醫(yī)生就像是病人的傳教士，這個“宗教”就是一種信念：一定要爭取活下去。
曾經(jīng)有兩個病人的離去，讓作為醫(yī)生的王純失聲痛哭。有一個25歲的小伙子得了睪丸癌，媽媽從新疆辭去了工作，專門到武漢照顧兒子。半年后由于神經(jīng)受損，小伙子幾乎不能呼吸了，“那種感覺就像被活埋一樣，非常痛苦”。他媽媽決定停止用呼吸機。這時媽媽握著孩子的手說：“兒子啊，你給媽媽帶來了多少痛苦，可是你又給媽媽帶來過多少歡樂啊�！蓖跫兟牭竭@里，再也忍不住情感。另外一次，一個40多歲的癌癥患者臨終前握著7歲兒子的手，卻說不出來話。王純覺得自己回天無術，對不起他的兒子，失聲痛哭。
王純說，在他以前的理解里，一個人病死是不正常的。但是做了這么多年醫(yī)生，發(fā)現(xiàn)無疾而終的人才是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病死的。對待疾病和死亡，是每個人都逃脫不了的。但是怎樣使自己不患重病，卻是個人可以努力的�！叭绻活A防疾病，投入再多的錢，也解決不了問題。”
觀察第二天：9月15日
上午9點，一個患者家屬就面臨著無奈的選擇，在醫(yī)生辦公室外，兩人的對話輕輕進行著。62歲的1床病人是肺癌晚期，醫(yī)生向家屬提到一種名叫“易瑞沙”的藥，一個月的費用1.5萬～2萬元，全自費�；颊咂拮踊卮鹫f：“我們又不是開發(fā)商，哪里吃得起這個藥�！贬t(yī)生說還有一種印度版的仿制藥，一個月費用2000～3000元。醫(yī)生并不會違法向病人提供仿制藥，但是從治病角度考慮，這個藥物對20%的患者有療效，醫(yī)生會跟病人提到每一種治療的可能性�；颊咂拮幼屷t(yī)生寫下藥品名字，說回去讓孩子上網(wǎng)查查，再做決定。
回到病房，無奈的妻子忍不住責怪愛人。“你抽煙這么兇，我都快給你磕頭了，也阻止不了你抽煙�！北г沽艘粫洲D向記者，“原來數(shù)落他，他說他就要抽，病死了也不要我們管�，F(xiàn)在可好，真的得大病了，他看到煙就恨不得吐，他想活下去，以前的說法全變了。我真是想大聲呼吁，別讓家人吸煙了。這樣的人太自私了，放縱自己，最后換來一家人的痛苦�！�
兩天后這家人決定不用“易瑞沙”，她們找到中醫(yī)開來中藥，以減少化療的副作用，一天的費用600元。可是中藥喝下去沒多久，病人又全吐了出來。妻子邊收拾邊嘮叨，看似不耐煩，實際上照顧得非常周到�！罢媸莻�活寶，一天1000多塊的自費，看能不能把你保住�！彼匝宰哉Z地說。
在確定治療方案時，王純會尊重家屬的意見�！凹覍倮镞呁瞥龃�，誰說話能算數(shù)的，告訴我他們家的意見。如果家里幾個人意見不一致，我一定按照最積極的意見來治�！�
王純說，在腫瘤科室觀察到的是人生百態(tài)。面對癌癥，不同患者和家屬表現(xiàn)出的狀態(tài)大不一樣。有些患者是家里人騙來的，一直試圖瞞著他們�！耙驗槊總�病人的心態(tài)是不一樣的，家里人也許不希望告訴他，這需要一個過程，我可千萬別一下捅了婁子�！庇行┎∪说牟⊥系帽容^長，“我看到過子女拋棄老人的，但是沒見到過父母拋棄孩子的。那些六七十歲的病人，老伴基本上不離不棄。三四十歲的夫妻就不一定了，有些人已經(jīng)在外面找好了人，對伴侶非常冷酷，病人離去時很絕望”。這也是王純覺得中國不適合推行安樂死的原因，那些被親人拋棄的人，如果有安樂死制度，很可能會被迫安樂死。
看著窗外有些污濁的空氣，王純忽然提道：“如果把古人放到今天的環(huán)境里，你說他能生存嗎？”雖然基因的變異是導致癌癥的主要因素，但是“癌癥是個古老的疾病，人們從6500萬年前恐龍的胸骨里發(fā)現(xiàn)了癌細胞。從幾萬年前到100年前，我們的生活環(huán)境變化不是很大。這100年間環(huán)境急劇惡化，人的基因也可能受到一定影響”。王純接觸到的因工作環(huán)境致癌的例子不少，夫妻癌也呈現(xiàn)上升趨勢，“這就和生活習慣、生活環(huán)境相關了”。癌癥的發(fā)病又有滯后期，一二十年種下的種子可能今天才爆發(fā)。那么如果我們還不注重環(huán)境和生活習慣，今天種下的種子就決定了我們幾十年后面臨的疾病狀況。
一個打扮時尚的中年女子，一身緊身的黑裙走進了王純的辦公室�！澳銊e讓我稀里糊涂的，我這樣的一般還有幾個月？”
王純：“短的只幾個月，長的可不好說了，我有一個患者，今年是第七年了。”
病人：“那常規(guī)的呢？”
王純：“幾個月。你現(xiàn)在多久了？”
病人：“一年半了�！�
王純提高了聲音，“那說明你突破常規(guī)了，不受幾個月的限制了。我不是說了，我的病人有過了7年還活著的嗎？”
這是一個51歲的
乳腺癌患者，做了手術后，于去年4月份發(fā)現(xiàn)癌細胞腦轉移。待到病人離開，王純說：“她在這里見過各種病，我騙不了她。不過實際上我還是在騙她，往最好的情況說。實際上，她隨時都可能離去�！钡峭跫冇肋h告訴病人最樂觀的消息�！吧囊饬x，不是醫(yī)生能夠宣判死刑的�！�
記者：吳琪
來源：三聯(lián)生活周刊
－－－－－－－－－－－愿天下無癌，天下無��！
－－－－－－－－－－－癌癥本身是不會致人死亡的。因為老年自然死亡的人尸體解剖，發(fā)現(xiàn)半數(shù)以上人的身體都存在著腫瘤。例如現(xiàn)在很多豬.雞身上都有結核肉瘤.哪就是豬.雞的腫瘤，亦未曾見有一個豬雞因腫瘤而死亡。相比之人！人類的腫瘤都去給醫(yī)院的磚家弄死的。還要給它送去血汗錢，導致傾家蕩產(chǎn)。你說這些磚家害人嗎？我覺得比強盜還要利害。
－－－－－－－－－－－體內(nèi)長期濕氣，是生癌的基礎。身體內(nèi)環(huán)境平衡了怎么會生癌？
－－－－－－－－－－－生命的意義，不是醫(yī)生能夠宣判死刑的。
－－－－－－－－－－－看過好多報道 癌癥的人調(diào)節(jié)好心情 癌瘤會消失 關鍵還是在患者自己
－－－－－－－－－－－腫瘤醫(yī)生也不容易
－－－－－－－－－－－是人生就是學徒，往往有力沒有地方用，看到的是悲慘，但是有力沒法去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