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節(jié)的講解主要以193條:“陽明病欲解時,從申至戌上”為依據(jù)。
有關欲解時的意義,在前面的太陽篇中已詳細述及,這里不再贅述。
申至戌上即申酉戌三個時段。申酉戌亦至少包括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日層次,即下午3點至晚上9點的這個時段;第二層次是月層次,即下弦前后的這個時段;第三層次是年層次,即七、八、九三個月。陽明欲解時的這三個層次宜參照太陽病欲解時的三個層次來理解。這里舉出三個層次只是粗分,若細分起來則有更多的層次,更細的層次。大家只要掌握了太陽篇所說的同象原理,再細的微分也能夠把握住。總之是日中有月,月中有日,日中有四時,年中亦有四時。不管這個層次再粗或再細,不管這個周期再長或再短,個中的陰陽變化都是相同的,都是一個生長收藏。因此,不同層次中的理論,是可以互通互用的。比如《素問》說:“月空勿瀉,月滿勿補”,這是講的月周期這個層次的補瀉原則。這個補瀉原則能不能用于日周期或者年周期這些層次呢?同樣可以運用。把握補瀉的時機!霸驴瘴馂a,月滿勿補”反過來就應該是“月空宜補,月滿宜瀉”。月空以年周期對之,則為冬季,進補應該選擇什么季節(jié)呢?連平常百姓都知道應該選擇冬季。冬季進補已經(jīng)成為一個常識,但是,若要查證它的出處,它還是出于《內(nèi)經(jīng)》。剩下的,在日周期這個層次,或者在更大的、更小的周期層次里如何進補,大家可以自己思考。
申酉戌從年周期層次上屬于秋三月,秋三月若用一個字來概括其功用,就是“收”。秋三月陽氣在收,萬物在收。陽氣的這個“收”它會以一種涼,以一種燥的形式出現(xiàn),萬物的這個“收”呢?它往往以一個種子的形式出現(xiàn)。我們秋季收莊稼,收它的什么呢?就收它的這個果實、這個種子。種子從實在的意義講,就是對生命的一種濃縮,對生命的一種記憶。動物的種子、植物的種子都不例外。而種子的重新播種,無非就是這個濃縮生命的重新放大,無非就是這個記憶的釋放過程。當然,這樣一種濃縮,這樣一種記憶它還與“藏”這個過程相關,所以我們往往“收”“藏”連稱。因為“藏”實際上也就是“收”的延伸。聯(lián)系到人體,人的記憶是不是也就這么一個過程呢?確實就是這么一個過程。因此,人的這個記憶就與陽明有很大的關系,陽明發(fā)生病變,記憶的過程就會受影響、就會受障礙、就會發(fā)生“善忘”的病變。整個《傷寒論》為什么只在陽明這一篇討論“善忘”這個問題?對老年性疾病的一個思考。為什么《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中記載黃連能夠“久服令人不忘”?這是很有意義的問題,這是很值得研究的問題。善忘是許多老年性疾病的一個共性特征。21世紀是中國將要騰飛的世紀,也是一個老年化的世紀。我們不可避免的要面對越來越多的老年人,越來越多的老年性疾病。我們能否通過上述問題的提出與研究,在陽明篇中,在陽明的思路中,找到一些老年性疾病的對治方法呢?我想是完全可能的。這樣我們就把陽明的研究提到了世紀的高度。
陽明為六府之主,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這個胃家實主要體現(xiàn)在三方面:
其一,失卻六府之通。六府以通為用,現(xiàn)在六府不通了,六府的用當然就會有障礙。
其二,失卻陽明之降。陽明的降與六府的通是相因相成的,沒有通就沒有降,沒有降也就沒有通。分開來我們可以從兩個角度講,合起來卻是一回事。
其三,失卻陽明本性之涼。陽明的本氣是涼,這一點我們前面已經(jīng)談到過。涼怎么產(chǎn)生呢?陽氣降方生涼。所以,涼與降實際上是一個相伴的過程,就如同形影不離一樣。涼與降是這樣一種關系,而降與通也是這樣一種關系,三者環(huán)環(huán)相扣,既可以互為因互為果,亦可以互為果互為因,這便是胃家實的關鍵,這便是陽明病的關鍵。
陽明的欲解時在申酉戌,申酉戌我們除了從時間的角度去考慮,從時間的角度它屬秋,以日而言則是日偏西,日落西的時候。日落西則為降可知,為涼可知,為通亦可知。涼、降、通的性用恢復了,涼、降、通的性用得道多助,陽明病的不涼、不降、不通怎么會不欲解呢?這是一個方面。
時空統(tǒng)一。另一方面我們還可以從空間的角度去考慮。《性命圭旨》中之“時照圖”云:“人之元氣逐日發(fā)生,子時復氣到尾閭,丑時臨氣到背堂,寅時泰氣到玄樞,卯時大壯氣到夾脊,辰時(訣去讠)氣到陶道,巳時干氣到玉枕,午時姤氣到泥丸,未時遯氣到明堂,申時否氣到膻中,酉時觀氣到中脘,戌時剝氣到神闕,亥時坤氣歸于氣海矣。”
《性命圭旨》是道家的一部重要著作,十多年前人體科學很熱的時候,對這部著作的內(nèi)容作過較多引用。這個時照圖,這個元氣在地支線上的循行圖,其實就是人體這個小天地里的日地關系圖。這個日地關系必須跟大天地里的日地關系保持一致,怎么個一致呢?子時你的復氣在尾閭,午時你的姤氣在泥丸,亥時你的坤氣歸氣海,這就叫做一致。一致了,這就叫做相應,這就是天人合一。道家為什么要講河車運轉,為什么要修煉大小周天?因為河車搬運純熟了,大小周天通暢了,上述這個一致,這個相應,這個合一就會輕易的實現(xiàn)。所以,天人合一,天人相應并不是一句空話。你的周天功夫真正的純熟了,這個天體的運行,這個日地關系、月地關系就會在你身上有應證。你不借助任何外在的時間、日歷、天象,把你長時間關在通明或者黑暗的房間里,你也能準確地說出月圓和月晦的時間。為什么呢?因為這個月地關系與你的周天是同步的,在你身上有應證。功夫純熟了,你就能感受出這個應證,你就能說出這個應證。這樣的功夫古有之,今亦有之。因此,我們說“天人合一”不僅僅是一種推理,一種學說,更不是一句空話,它是很實在的東西。
大家知道,中庸是孔門中的一個很高的境界。中醫(yī)者,非中國醫(yī)學之謂也,乃“中庸”醫(yī)學之謂也。什么是中庸呢?程子釋云:“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敝熳俞屧疲骸爸姓撸黄灰,無過不及之名。庸,平常也!边@個中庸看起來很易,不過就是不偏不倚,平平常常吧,可實行起來卻非常困難。所以,《中庸·第八章》中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
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被厥淄拢覀兇_實有一種“中庸,不可能也”的感覺。就像我這個年紀經(jīng)歷的這些事,似乎沒有幾件不是偏倚的,從大躍進大煉鋼鐵,從敢叫荒山變良田、敢叫日月?lián)Q新天,從文化大革命,從唯成分論,從唯文憑論,從唯年齡論,從前些年的氣功,從這些年的司馬南,以及從中醫(yī)界的種種政策的制訂,凡此種種,都使我們感到“中庸”實在太難太難。而經(jīng)歷過這種種事件之后,又使我們更迫切地呼喚“中庸”。我們知道,前些年對傳統(tǒng)的盲從,對氣功的狂熱,以及這些年的司馬南現(xiàn)象,都不是中庸,都不是正道,都不是定理。對于傳統(tǒng),像對于天人合一,對于周天運轉這些東西,我們既不可偏執(zhí)于有,偏執(zhí)于有,那就麻煩了。把你關在黑房子里,一個星期,一個月,甚至一年,看你能不能說出今天是月滿還是月缺。如果說不出呢,這個結果可想而知了。但是,對這樣一個問題我們更不能偏執(zhí)于無,要是偏執(zhí)于無,那整個傳統(tǒng)、整個中醫(yī)就變得一無是處了。對于傳統(tǒng)的認識,對于中醫(yī)的研究,我們能不能學習舜的做法———“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呢?我想中醫(yī)確實需要一個這樣的做法。
人之元氣子時走尾閭,丑時走背堂,寅時走玄樞,卯時走夾脊,辰時走陶道,巳時走玉枕,午時走泥丸。元氣在子至午的這段路徑中所經(jīng)過的尾閭、夾脊、玉枕,又稱為三關,修煉河車搬運就要過這三關。這三關一關比一關困難,但一關有一關的境界。等到?jīng)_破玉枕這一關,則元氣直透泥丸,是時將有醍醐灌頂,春意盎然的一番新氣象。泥丸,又稱泥丸宮,它是道家修煉的一個重要場所,也是人身最高之處。毛澤東主席在他的七律《長征》中這樣寫道:“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敝飨瘜Φ兰业哪嗤栉幢厣踅猓闷洹案摺眳s是不含糊的。泥丸以后,元氣飛流直下,未時至明堂,申時至膻中,酉時至中脘,戌時至神闕,亥時歸氣海。河車搬運由尾閭至泥丸,這是一個耕耘的過程,這個過程萬般艱辛,有苦無甜,而由泥丸降氣海則是一個收獲過程,這個過程妙不可言。修煉也好,學問也好,看來都是這么一個過程。不是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由膻中至神闕,也就是申酉戌,正好是陽明的地界。這個地界包括胸腹,肺與胃家都在其中。這個地段的“治安”如何,可以說主要由陽明的功用來決定。陽明的功用好,元氣通過這個地界就沒有障礙www.med126.com,如果陽明的功用有問題,那元氣就很難順利通過這塊領地。元氣在這個地段受阻,那就勢必會影響元氣到達其他地段的時間。這樣環(huán)環(huán)相因,人身這個小天地里的周天運行就很難再與大天地里的運行相應,這便導致了不健康的產(chǎn)生,這便導致了疾病的產(chǎn)生。
沿著上面這個思路,元氣在周天運行過程中分別受到六經(jīng)的不同作用和影響,比如在申酉戌這樣一個特殊時段及特殊地段中,它主要受陽明的作用,更具體的是受陽明通降功能的作用。這樣一個作用及影響的提出,就將整體與六經(jīng)局部以時空的方式巧妙地聯(lián)系起來了。大家對我們在第一章中提到過的用理中湯加味外敷巧治重癥肺炎的例子還有印象嗎?外敷神闕為什么能夠治療重癥肺炎?外敷神闕為什么能夠使病情發(fā)生全面而迅速的轉機?我們從上面這個聯(lián)系,我們從以上這個作用及影響去思考,是否會有新的感受和發(fā)現(xiàn)呢?
中醫(yī)的外治法是很值得濃墨重書的一法,清代的吳師機著有《理瀹駢文》一書,該書就專談外治法,以外治法通治百病,很值得一讀。民間流傳一個治療惡性腫瘤的方法,就是用動物外敷膻中這塊區(qū)域,敷上去一個對時,或者反復多次,部分病人真就有了轉機,最后腫瘤凋亡,病獲痊愈。為什么呢?原來膻中這塊區(qū)域正好是胸腺的所在地,胸腺是人體一個重要的免疫器官,它主要產(chǎn)生T淋巴細胞,起到免疫監(jiān)視作用。因此,胸腺的免疫功能與腫瘤的發(fā)生有著非常直接的關系。為什么眾多的惡性腫瘤多發(fā)生于40歲以后呢?就是因為40歲以后(女性略有提前)胸腺便自然萎縮,T淋巴細胞的產(chǎn)生逐漸減少,失去免疫監(jiān)視作用,變異細胞便得以肆虐。膻中處申位,系陽明領地,《素問·上古天真論》云:“五七,陽明脈衰,面始焦,發(fā)始墮。”外敷膻中,外敷陽明領地,是否起到強化陽明,激活胸腺的作用?這是很值得我們研究的課題。中醫(yī)里面有意義的課題太多太多,可以信手拈來?蔀槭裁次覀兙拖矚g捆在這一兩條道上?你現(xiàn)在打開雜志來看一看,要么就是某某新藥研究,要么就是某某方治療某某病多少多少例。限在一、兩條路上,要是眾所周知的活路,那競爭太強,像長虹、實達這樣的強手、高手也免不了要敗陣,何苦吃力不討好呢?要是碰到的是死路,那就更慘了。所以,對于中醫(yī)的科研我始終搞不懂,我始終費解,我們?yōu)槭裁床荒馨阉悸贩艑捯恍?把眼光放遠一些呢?
陽明的本性我們講了三點,就是通、降、涼,而陽明病的要義就是失卻通,失卻降,失卻涼。所以,對于陽明病的治療,或者說陽明的治方,其關鍵就是如何從失卻通,失卻降,失卻涼恢復到通、降、涼上來。我們看陽明的代表方白虎湯和承氣湯就充分體現(xiàn)了上述這個作用。
三承氣湯性皆屬涼,又皆通降,用之得當,頓復陽明本性,這一點是容易理解的。那么,白虎湯呢?未學過中醫(yī)的人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會覺得稀奇,可一旦弄清楚了,就覺得“白虎”這個名字妙不可言。白虎其實就是西方,就是申酉戌,就是秋三月。陽明病為什么要用西方白虎,為什么要用申酉戌,為什么要用秋三月?大家知道,陽明病的主要因素是火熱,是火熱導致這個不通,是火熱導致這個不降,F(xiàn)在白虎來了,秋三月來了,氣轉涼爽,不復溫熱,陽明的性用便會自然恢復。所以,白虎不僅代表西方,也代表秋三月,這便與欲解時申酉戌打成了一片。中醫(yī)治病開方為什么不是開時間呢?確實就是開時間。
白虎湯我們可以從幾個方面來看,首先是它的藥味,白虎湯用藥共四味“四”是什么呢?白虎妙義。河圖云: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四為金數(shù),為西方之數(shù),此與方名相合,與申酉戌相合;其次君藥石膏色白味辛,白為西方色,辛為西方味,此又與方名相合,申酉戌相合;再次看諸藥之用量,君藥石膏用一斤,臣藥知母用六兩,“一”、“六”是什么數(shù)呢?河圖云: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是知“一”“六”乃為坎水之數(shù),乃為北方之數(shù),白虎本為清瀉火熱之劑,火熱何以清之,以寒水清之,以北方清之。西方而用北方之數(shù),這不但是以子救母,亦為金水相生。只這一招,白虎的威力便陡增數(shù)倍。佐使藥粳米用六合,亦為此意,且粳米之用為生津,故亦宜用水數(shù)。剩下是甘草用二兩,“二”是什么呢?“二”是南方火數(shù),在瀉火之劑中為什么要用一個火數(shù)呢?以石膏、知母皆大寒之品,雖有清瀉火熱之功,卻不乏傷伐中陽之弊,以甘草二兩用之,則平和之中又具顧護中陽之妙。是方走西北而不礙中土者也。
白虎湯也好,三承氣也好,它們的功用總起來無非就是實現(xiàn)這個申酉戌的效用,陽明病為什么要欲解于申酉戌呢?道理是很清楚的,但是要把它落到實處,要對中醫(yī)治病開方就是開時間有真實的受用,卻需要一番功夫。我們應該把這個問題看開來,看廣來,把它與整個中醫(yī)連成一片,這個時候你就會有受用。
回過頭來看陽明,陽明著重的是溫熱,不少人便認為后世的溫病其實就是從陽明發(fā)展而來的,有沒有道理呢?我看有一定的道理。從橫向來看,陽明往前便是溫病的衛(wèi)分,往后便是營血;從縱向來看,往上便是上焦,往下便是下焦。衛(wèi)氣營血和三焦的這個樞紐,便在陽明篇中。張仲景是不是只談寒,葉、薛、王、吳是不是只談溫?顯然不是這么回事。不過“術業(yè)有專攻”,這又是肯定的。這就使我們又聯(lián)想到前面的中庸話題。中庸是講王道,而非臣將之道。換句話說,中庸是對領導者而言,而非對一般人而言的,搞學問,或者做專家,能不能用中庸呢?如果用,那就是真正的“中庸不可能也”。如果做學問、做專家你也中庸了,那你注定是平庸之輩,那你注定什么都搞不出來。
今天早上收看了鳳凰衛(wèi)視播發(fā)的楊振寧教授的一個重要演講,演講的題目是:美與物理。在這個演講中,楊振寧教授提到了20世紀物理學的兩個重要人物:一個是狄拉克,一個是海森堡。從狄拉克與海森堡身上,我們看到的是兩種不可調(diào)和的路數(shù)與風格,他們所研究的在當時看來幾乎都是異端,尤其是狄拉克方程發(fā)表后,他的研究遭到了當時相當多的大物理學家的譏諷和嘲笑,可是事實證明了,他們的“異端”研究在最大限度上發(fā)展和影響了20世紀的物理學。專家也好,學者也好,你必須有一個方向,方向設定以后,你就得一直走下去,這樣一個走向其實就是“攻端”,就是“執(zhí)端”。你不執(zhí)端,你徘徊了,你猶豫了,那你還能搞出什么成就?你注定要半途而廢!所以,做學問、做專家,或者是要搞成其他什么,你都必須專注,專注了就要執(zhí)著于一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就像現(xiàn)在搞中醫(yī)它無外乎就是兩條路,要么你專注于現(xiàn)代,專注于分子生物學,一切從現(xiàn)代出發(fā),從現(xiàn)代中認識中醫(yī),改造中醫(yī),發(fā)展中醫(yī);要么你專注于傳統(tǒng),專注于經(jīng)典,一切從傳統(tǒng)出發(fā),傳統(tǒng)搞得深了,也許你會發(fā)現(xiàn)她與現(xiàn)代并不相違,稍加調(diào)整她就可以適應現(xiàn)代,甚至指點現(xiàn)代。當然,專注傳統(tǒng)并不妨礙你關注現(xiàn)代,你也必須關注現(xiàn)代,而專注現(xiàn)代你亦應該關注傳統(tǒng)。關注與專注這兩個概念不同,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是兩端,你只能執(zhí)其一端,你不可能既是傳統(tǒng)的高手,又是大物理學家。像楊振寧教授,他專注的是現(xiàn)代物理學,更具體地說他專注的是理論物理學的某個分支。但是,楊振寧教授又非常關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關注傳統(tǒng)的中醫(yī)。以楊教授這個極高的天賦,他可不可既做一個大物理學家,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同時又做一個中www.med126.com醫(yī)專家呢?這一點不可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是作為領導者,作為政策的制訂者,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魚和熊掌你還必須兼得,你還必須執(zhí)其兩端。決策者更要懂得中庸。執(zhí)其兩端而用中,這便是中庸的境界,這便是成就王道的境界。作領導的,制訂政策的你不這樣,你還像專家那樣只執(zhí)一端,只允許中醫(yī)搞現(xiàn)代化,不允許中醫(yī)搞傳統(tǒng)化,我看這個中醫(yī)很快就會完蛋。大家想一想,當前中醫(yī)界的情況是不是這么回事。我們可以舉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過去中醫(yī)晉升職稱,在語言方面你可以考外語也可以考醫(yī)古文,這兩門是任你選擇的。這樣有個好處,你傳統(tǒng)鉆得深,你無暇顧及外語,你可以考古文。反過來呢?你的現(xiàn)代化專注得好,你的外文當然很棒,那你就考外語吧。這樣一個政策就很有一些中庸的味道,你樂意搞傳統(tǒng),你樂意深入經(jīng)藏,好!那你就專心搞你的傳統(tǒng)。傳統(tǒng)的這條路是綠燈,你不會擔心搞傳統(tǒng)就上了賊船,丟了職稱。傳統(tǒng)這條道上的綠燈越來越少了。你喜歡搞現(xiàn)代嗎,好!那你就專心搞你的現(xiàn)代化。這里更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我想干領導的,制訂政策的,你必須換一個角度,從前你是專家,現(xiàn)在你不能再是專家,你需要做的就是設法營造出這么一個環(huán)境,讓搞現(xiàn)代的有奔頭,讓搞傳統(tǒng)的也有奔頭,科研經(jīng)費不要光撒在現(xiàn)代這條道上,也要分一些到傳統(tǒng)這條道上來。如果能真正形成這么一個環(huán)境,這么一個氛圍,那無疑就是為中醫(yī)的生存,為中醫(yī)走出困境創(chuàng)造了最好的條件。可現(xiàn)在的情況不同了,中醫(yī)考古文不再作數(shù),你要想晉升職稱必須考外語,否則,即使你的中醫(yī)再棒,你也別想升主任、升教授。寫這一段,倒不是說搞中醫(yī)的不需要懂外語,而是這樣一個政策的改變,它向我們傳遞了一個重要的信息,傳統(tǒng)這條道上的綠燈越來越少了。
中醫(yī)現(xiàn)代化是大勢所趨,是人心所向,是歷史的潮流不可阻擋。在開始寫這部書的時候,我還存有非分之想,可現(xiàn)在孔夫子把我教聰明了。在中醫(yī)這個行業(yè),搞中醫(yī)現(xiàn)代化的必定是大多數(shù),而搞中醫(yī)傳統(tǒng)化的只能是一小撮。像我讀博士時的許多同學,要么去了廣州、深圳,要么去了北京、上海,有的甚至出了國,都奔現(xiàn)代化去了,只有我這個山野村夫回到了落后的廣西。我想從我的同學和我的身上,你也就能很清楚地看到現(xiàn)在的中醫(yī)狀況,F(xiàn)在大家都向往現(xiàn)代化,北京、上海還不過癮,還要紐約、倫敦。可是一旦放長假,你看都往哪兒奔?都往黃山、泰山、九寨溝奔,都往山區(qū)、農(nóng)村奔,F(xiàn)代與傳統(tǒng)其實就是這么一回事。所以,在這里我要為專注傳統(tǒng)的同志們鼓鼓勁,你們既不要希望所有的中醫(yī)同仁都來搞傳統(tǒng),你們也不用擔心無人問津。如果我們將城市和農(nóng)村比作現(xiàn)代和傳統(tǒng)的兩極,那么必然會有物極必反的一天。北大英語系教授辜正坤作過一個“網(wǎng)絡與中西文化”的演講,在演講的結尾辜教授談到,網(wǎng)絡時代真正到來之時,“城市向鄉(xiāng)村的反向運行可能會發(fā)生。其時,城市存在的惟一用途便是作為一片廢墟和遺跡讓后人觀看,讓他們知道落后的前人曾在一個怎樣的受到污染的環(huán)境中生存”。我想辜教授的這個結尾也許會成為日后回歸傳統(tǒng)的一個預言。當然,我所指的這個回歸并不是指的物質上的回歸,而是指的一種精神上的回歸,思想上的回歸。
陽明欲劇時相要分兩方面談,一方面就是一般意義上的欲劇時相,另一方面是特殊的欲劇時相。
這方面的欲劇時相與太陽的意義一樣,即與欲解時相對、相沖、相反的時相即為欲劇時相。陽明的欲解時為申至戌,那么,欲劇時當然就在寅至辰。申酉戌為西方,為秋三月,其性主涼、主降,寅卯辰為東方,為春三月,其性主溫、主升,正好與陽明的性用相反。因此,對于陽明病它很容易成為一個不利的因素,它很容易導致陽明病的加劇。寅卯辰的這樣一個時相特征,對于我們診斷陽明病應該有比較大的幫助。
陽明欲劇時相的另外一個特殊方面就是日晡所,更具體一點說就是日晡所發(fā)潮熱。潮熱在這樣一個日晡所發(fā)生,對于診斷陽明病,特別是對診斷陽明病的府實證,具有重要的意義。我們翻開陽明篇,隨處都可以見到這個“潮熱”。前人將陽明病分作經(jīng)府二證,陽明府證的確定就主要依據(jù)這個“潮熱”。而陽明府證中大小承氣湯的運用,尤其是大承氣湯的運用,更是以潮熱為第一指證,即如208條所云:“其熱不潮,未可與承氣湯!
上述潮熱的發(fā)作點即在日晡所,因此有必要對日晡所及潮熱在日晡所發(fā)生的特殊意義作一番討論。日晡,《玉篇》云:申時也。《淮南子·天文訓》云:“日至于悲谷是謂晡時!蔽覀冊購奈淖值慕嵌瓤矗沃暦谩案Α,“甫”有吃義,故哺、脯等字皆用“甫”。那么,日+甫又是什么意思呢?日被吞吃掉了,很顯然就是形容太陽落山的這個時段。另外,《說文》云:“甫,男子美稱也。”日為陽為男,故日+甫,亦形容日之美者。而日將落時實為日之最美者,故日落時亦稱日晡時也。“日晡”在這里與“所”連用,“所”是一個比較寬泛的字詞,它既可以表時間,又可以表地點。表時間當然是指上面討論的這段時間,《玉篇》把它定死了,就在申時,而其他的卻比較靈活,因為太陽落山會隨著不同的季節(jié)、不同的經(jīng)緯度區(qū)域而有較大幅度的差別。比如夏天,我們這兒6、7點太陽就下山了,而在新疆卻要到8、9點,這個差別顯然很大。那么,地點呢?從自然的角度講,太陽落下去了,落到哪兒了呢?落到西半球去了。在東半球看來是“落”,在西半球看來可就成了“升”的過程。而在人體這個系統(tǒng)呢?人體的太陽落到哪去呢?當然是落到陽明里了。我們從酉字的直觀結構看,酉為西+一,一是什么?一就是易卦的陽爻,它表陽氣,表太陽,一入西中,不就正好說明了日落西的這個過程。證之實際,日落亦正好處于酉的這個時候。而申酉戌為陽明所主,因此,這個陽不是落到陽明里,還能落到哪里去呢?另外,《說文》云:“所,伐木聲也。”《詩》云:“伐木所所。”而伐木者,金也。因此,日晡而用所,是表日晡為金時也。既然指金時,當然就應該包括申酉戌三時。這與方中行所言“申酉戌間獨熱,余時不熱者,為潮熱”的解釋相合。
這里討論潮熱,大家要清楚潮熱有兩個重要的特性。潮熱的兩性。其一,言有時也。這個“時”即日晡所,即申酉戌;其二,言其高也。這一點需特別的注意,這一點也很容易被忽略,以為光有時,凡是在日晡所發(fā)的熱都可以叫潮熱,要是這樣來理解潮熱這個概念,那還不完整。用這樣一個理解來看陽明,來看陽明府證,那就會有問題。既然叫潮熱,那就不是一般的熱,這個熱與“潮”相關。石頭打下去產(chǎn)生的漣漪能不能稱潮,顯然不能稱潮,“洪湖水,浪打浪”這個浪能稱潮嗎,也不能稱潮。所以,潮,它必須有一個高度,有一個氣勢,聯(lián)系到潮熱,一般高度的熱,甚至是低熱,就不能叫潮熱。我們回過頭去看方中行的解釋,他的潮熱也只講對了一半。
我們在前面用了不少的篇幅來討論潮,潮漲之時在月滿,故云:月滿觀潮。而潮最盛大的時候又在哪里呢?在八月。八月卦為觀卦。八月卦為什么就叫觀卦呢?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個問題。潮為什么有漲落?我們前面講過這是陽氣作用的結果,陽加于陰謂之潮。既然是陽氣作用產(chǎn)生潮,那這個最盛大的潮為什么不在夏日?為什么不在陽氣最盛大的時候?反而要在陽氣開始收潛的八月?這就關系到潮產(chǎn)生的兩個重要因素,一個因素當然是推動的因素,這個完全要靠陽,另外一個就是阻擋的因素,這個當然是陰的作用。光有推動能不能形成潮呢?不能形成潮!最多你是“飛流直下三千尺”,你成瀑布了,可你還是不能形成潮。要想形成潮,必須是一個推力一個阻力,你推我阻,潮便很自然地形成。而這個推阻之力恰到好處的時候,這個陰陽的作用恰到好處的時候,就會形成最盛大的潮。潮盛八月,也正是這個道理。
導致潮熱的要素。潮的道理搞清楚了,潮熱的問題就很容易解決。潮熱我們既要注意它的時間性,也要注意它的高漲性。前人講陽明,多從經(jīng)府的角度談。經(jīng)也講熱,府也講熱,那這個熱有什么區(qū)別呢?就在這個潮與不潮。陽明經(jīng)熱它不講潮,而陽明府熱它不離潮,潮與不潮便是經(jīng)熱府熱的根本區(qū)別。我們講陽明經(jīng)證之熱與陽明的涼降失用有關,陽明的另外一個重要性用“通”雖然也同時受到一定影響,但,在“經(jīng)”這個階段,對這個“通”的影響程度還不很大。而一旦到了“府”的階段,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通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障礙,陽明篇不是有“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嗎?燥屎將陽明的道阻滯了,而這個時候的陽熱又很盛,推動力又很強,就這樣一推一阻,陽明府證的潮熱便應勢而生。因此,熱的潮與不潮,除了說明熱勢的亢盛程度以外,更根本的是反映這個阻滯的程度。為什么說“其熱不潮,未可與承氣湯”呢?就是因為熱不潮,阻滯的程度就不重,阻滯不重,干嗎要用承氣湯呢?所以,中醫(yī)的東西看起來好像松散,其實它很嚴密,像潮熱這樣一個證你說嚴不嚴密呢?確實很嚴密。
日晡所本為陽明的欲解時,可是這里的日晡所發(fā)潮熱卻不僅成了陽明的欲劇時,也成了陽明府實證的重要診斷依據(jù),還成了應用大小承氣湯的重要指征?梢娺@個欲劇時是非常的欲劇時,正是這樣一個非常處引發(fā)我們思考一些其他的相關問題。
前些年曾看到過日本人的一則報道,他們將高血壓的動脈硬化與陽明的脈大聯(lián)系起來,因而運用了以石膏為主的白虎劑來進行治療。當初對這個報道我并沒有往深處想,只是覺得這樣一個聯(lián)系未免太生硬。此次寫作陽明這一章,等到對潮熱作了上面一番思考后,對高血壓這樣一個問題便突然覺得有了陶公當年的那個感受:“復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
血壓的作用是什么,現(xiàn)在血壓為什么要升高?我們考慮這個問題可以先不從醫(yī)學的角度去考慮,我們可以先從一般的物理意義去考慮。血壓的作用無非是維持一定的血流量,人體的組織器官需要一定的血液來供養(yǎng),單位體積內(nèi),每分或者每秒需要有一個血供量,達到這個量新陳代謝就可以得到保障。單位體積內(nèi)的血供量在一般情況下是相對恒定的,但也會隨著各種因素的變化而有一定幅度的差異,所以,血壓的變化它也有一個正常的允許值。例如低壓60—90mmHg,高壓90—120mmHg都算正常的血壓。而現(xiàn)在血壓升高了,大大超過了正常值,這是什么原因呢?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單位體積內(nèi)的這個血供量發(fā)生了改變,血供量不足了,達不到原來的正常量,這個時候怎么辦呢?這個時候機體只有啟動血壓這個調(diào)節(jié)機制,通過升高血壓來維持原有的血液灌注。而在正常的血壓下,單位體積內(nèi)的血供量為什么會下降?為什么達不到原來需要的那個值?很顯然,必定是運血的道路出現(xiàn)了障礙,血管壁變厚了,血管變窄了,或是其他的原因阻滯了循環(huán)的這個過程,循環(huán)道路的阻力增加了,而壓力維持不變,那單位面積的血流量必然減少,血供必然不足。如何解決這個矛盾呢?在無法拿掉血循過程中的這個阻滯,而又必須保證組織器官的血供量的這樣一個前提下,機體萬般無奈地選擇了提高血壓的方法,而正是這個無奈的選擇使機體掉進了高血壓病的惡性循環(huán)之中。
當然,上面這個思路還很粗糙,還需要大家一起來深化細化,但是它已經(jīng)在宏觀上向我們道明了高血壓病產(chǎn)生的關鍵因素,這個因素就是阻滯,就是循環(huán)過程的障礙。因此,治療高血壓病的根本辦法不是降壓,壓降下去了,它還會重新升起來而且會升得更高。因為要解決血供不足的矛盾就必須升壓,所以,西醫(yī)的降壓藥要你終身服用,這真不是一個好辦法。那么,根本的辦法是什么呢?根本的辦法是消除這個阻滯。血循過程的障礙減少了,甚至拿掉了,血壓自然地就會降下來,根本不勞你去用鈣離子拮抗劑,根本不勞你去用血管擴張劑。為什么高血壓病的發(fā)病率越來越高,為什么高血壓病的發(fā)病率越來越年輕化?就是因為形成上述這個阻滯、這個障礙的因素增多了,方便了。可見高血壓病的形成,還有一個不可忽略的人為因素、社會因素。而如何拿掉這個阻滯,消除這個障礙,進而從根本上治愈高血壓,這是需要中西醫(yī)同仁乃至社會各方攜手努力解決的問題。
陽明病就討論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