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明火起發(fā)狂,腹?jié)M不得臥,面赤而熱,妄見妄言,人皆謂內(nèi)熱之極也。然而陽明屬土,而不屬火,何以火出于土,謂是外邪之助乎?既非暑氣之侵,又非寒氣之變,乃一旦火起,以致發(fā)狂,人多不解。不知土中之火,乃心中之火也,心火起而陽明之火翕然而發(fā)。陽明胃經(jīng)乃多氣多血之腑,火不發(fā)則已,一發(fā)而反不可制,往往卷土而來,火焰升騰,其光燭天,而旁且沿?zé)谒木,有不盡m.quanxiangyun.cn/sanji/不已之勢,非惟焚盡于胃,而且上燒于心,心君不寧,且有下堂而走者,神既外越,自然妄有所見,既有妄見安能止其妄言?此譫語之所以生也。然則陽明之火乃內(nèi)因而成,非外邪所致也。治法宜與傷寒之狂,傷暑之狂俱不可同日而論矣。然而陽明之火,其由來雖有內(nèi)外之殊,而治陽明之火,其方法實(shí)無彼此之異。必須急滅其火,以救燎原之勢,而不可因循觀望,長其火焰之騰,以致延燒各臟腑也。方用人參竹葉石膏湯治之。
人參(五錢) 石膏(一兩) 麥冬(一兩) 竹葉(三百片) 知母(三錢) 甘草(一錢)
糯米(一撮) 水煎服。一劑狂定,再劑腹?jié)M不能臥之病除,而妄見妄言之癥亦去矣,不必三劑。
此方退胃火之神劑也,凡有胃熱之病,用之皆宜。然止可救一時(shí)之急,而不可瀉長久之火。論理內(nèi)熱之火既起于心,宜瀉心,而反瀉胃者,恐胃火太盛,必致變生不測也。蓋心火不止,不過增胃火之炎;而胃火不止,實(shí)有犯心火之禍。所以治心火者,必先瀉胃也。胃既瀉矣,而后減去石膏、知母加入黃連一錢,玄參一兩,再服二劑,不特胃火全消,而心火亦息也。
此癥用苦龍湯亦神。
地龍(二十條,搗爛) 苦參(五錢) 水煎服之。一劑既止狂,不必再服。
熱病有完谷不化,奔迫直瀉者,人以為大腸之火也,誰知是胃火太盛乎。夫胃火上騰而不下降,胡為直下于大腸而作瀉耶?蓋胃為腎之關(guān),腎虛則胃之關(guān)門不守,胃乃挾水谷之氣而下行矣。第腎虛為寒而胃何以反能熱耶?不知腎虛者水虛也。水虛則火無所制,而命門龍雷之火下無可藏之地,直沖于胃,見胃火之盛,亦共相附會(huì),不上騰而下泄矣。胃火既盛,又得龍雷之火,則火勢更猛,以龍雷之性甚急,傳于大腸不及傳導(dǎo),故奔迫而直瀉也。治法似宜先治腎矣,然而胃火不瀉,則腎火斷不肯回,但遽瀉胃火,則胃土因火而崩,胃水隨土而泄,又不能底止,必須先健其土,而分利其水,則水清而土可健,火可安,而龍雷之火亦易于收藏也。方用緩流湯∶
茯苓(一兩) 芡實(shí) 山藥(各三兩) 車前子(五錢) 薏仁(一兩) 甘草(一錢)
人參(一兩) 五味子(一錢)
此方無一味非健土之藥,又無一味非利水之品。然利水之中不走其氣,下氣不走而上火自升矣。況健土之品,無非補(bǔ)腎之味,腎得補(bǔ)而真陰生,龍雷之火自仍歸于腎臟。腎火既安,則胃火失黨,而胃土又健,則水谷之氣,更易分消,自然火衰而瀉止也。
此癥用滑苓湯亦甚效。
滑石 茯苓(各一兩,同研為末,井水調(diào)服即止。)
人有口干舌燥,面目紅赤,易喜易笑者,人以為心火熱極也,誰知是心包膻中之火熾甚乎。夫心包之火,相火也,相火者,虛火也。膻中為臣使之官,喜樂出焉,是膻中乃心之輔佐,代心而行其賞罰者也。喜怒者,賞罰之所出也,心內(nèi)神明則賞罰正;心內(nèi)拂亂,則賞罰移。譬如下人專擅借上之賞罰,以行其一己之喜怒,久則忘其為下,以一己之喜怒,為在下之賞罰矣。治法宜瀉心包之火。然而瀉心包必至有損于心,心虛而心包之氣更虛,必至心包之火更盛。不如專補(bǔ)其心,心氣足而心包之火自安其位,何至上炎于口、舌、面、目,而成喜笑不節(jié)之病乎。方用歸脾湯∶
人參(三錢) 茯神(三錢) 炒棗仁(五錢) 遠(yuǎn)志(一錢) 麥冬(三錢) 山藥(三錢) 當(dāng)歸(三錢)
廣木香末(三分) 黃 (二錢) 甘草(三分) 水煎調(diào)服。一劑面目之紅赤減,二劑口舌之干燥除,三劑易喜易笑之癥亦平矣。
此方補(bǔ)心氣之虛,仍是補(bǔ)心包之火,何以火得之而反息也?不知心火宜瀉以為補(bǔ),而心包之火宜補(bǔ)以為瀉。心包之火旺,由于心君之氣衰,補(bǔ)其心而心包不敢奪心之權(quán),何敢喜笑自若,僭我君王哉。
此癥用參術(shù)二仁湯亦效。
人參 茯神 炒棗仁(各三錢) 白術(shù)(五錢) 遠(yuǎn)志 半夏(各一錢) 砂仁(二粒)水煎服。
鼻中出黑血不止,名曰衄 ,乃心熱之極,火刑肺金也。夫肺金為心火所克,宜出紅血,不宜出黑血矣,得毋疑為腎火之刑母乎。夫腎為肺金之子,安有子殺其母者?然而黑血實(shí)腎之色也。心火太盛移其熱于肺,而肺受火刑,必求救于腎,腎惡心火之克母,乃出其全力以制心,而心已移熱于肺矣,腎即隨火而奔入于肺,怒心火之肆惡,并力以相戰(zhàn),肺無可藏之地,腎即逐血而出于鼻,紅血而變?yōu)楹谏?/p>
真有不共戴天之仇,焦頭爛額,白日俱昏者矣。治法單瀉心中之火,不必瀉腎中之水。
蓋火息而金安,金安而腎水何至與心相斗哉。方用救 丹∶
黃連(二錢) 丹皮(三錢) 茯苓(二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生棗仁(三錢)
生地(三錢) 柏子仁(一錢) 水煎服。連用二劑黑血即止,四劑不再衄。
此方制心火之有余,不損心氣之不足,腎見君火之衰,肺金之旺,則報(bào)仇之恨已泄,復(fù)國之謀已成,自然返兵旋旅,何至窮寇之再追哉。或謂心君已為腎子所 ,則心氣必傷,自宜急瀉腎氣,毋使追奔為是,何反瀉心以助其虐耶?不知腎水原非有余,不過因肺母之難,故奮罔顧身,因心火之起舋?而轉(zhuǎn)伐腎子,非理也。況方中雖瀉心火,而正未嘗少損心氣,名為瀉心而實(shí)補(bǔ)心也。不過少解其炎氛,以泄腎子之憤,而火即解矣。且腎有補(bǔ)而無瀉,何若瀉心火之為得哉。
此癥用生地冬芩湯麥冬 生地(各二兩) 黃芩(三錢) 水煎服。
人有熱極發(fā)斑,身中如紅云一片者,人以為內(nèi)熱之極而外發(fā)于皮膚矣,孰知此熱郁于內(nèi),而不能外發(fā)之故乎。此等之病,寒熱之藥,兩不宜施。夫火熱宜用涼藥,內(nèi)火未有不從外泄者。但火得寒則又閉,微火可以寒解,而盛火不可以寒折,往往得寒涼之味,反遏其外出之機(jī),閉塞而不得泄,有成為發(fā)狂而不能治者。若用熱藥投之,則火以濟(jì)火,其勢必加酷烈,欲不變?yōu)?a class="channel_keylink" href="http://m.quanxiangyun.cn/tcm/2009/20090113023300_77474.shtml" target="_blank">亡陽而不可得矣。治法必須和解為得。
第火盛者,水必衰,徒解其火而不益之以水,未必火之遽散也。宜用補(bǔ)水之中而行其散火之法,則火無干燥之虞,而有發(fā)越之易也。方用風(fēng)水散斑湯∶
玄參(二兩) 當(dāng)歸(二兩) 荊芥(三錢) 升麻(一錢) 生地(一兩) 水煎服。一劑斑少消,二劑斑又消,三劑斑全消。
此方玄參補(bǔ)陰,以解其浮游之火,當(dāng)歸、生地以補(bǔ)其心胃之血,多用荊芥、升麻風(fēng)藥以解散郁熱,則火得水而相制,亦火得風(fēng)而易揚(yáng),全無瀉火之品,而已獲瀉火之效,實(shí)有深義耳。
此癥用化云湯亦神。
黃連(三錢) 當(dāng)歸(一兩) 玄參(二兩) 升麻(二錢) 水煎服。
熱極發(fā)斑,目睛突出,兩手冰冷,此心火內(nèi)熱,所謂亢則害也,而不知又有肝火以助之耳。夫熱病宜現(xiàn)熱象,何反見寒冷之證乎?蓋火極似水耳。熱極于心,則四肢之血齊來救心,轉(zhuǎn)無血以養(yǎng)手足,故手足反寒;如冰之冷者,外寒之極,實(shí)由于內(nèi)熱之極也。至于目睛突出者,肝開竅于目,而目之大 又心之竅也。心火既盛,又得木中之火相助,則火更添焰而炎上,所以直奔其竅而出,但目中之竅細(xì)小,不足以暢泄其火,怒氣觸睛,故突而出也。治法宜瀉心火,而更平肝木,木氣既舒,心火自散。方用風(fēng)水散斑湯加減,而癥自愈也。
玄參(一兩) 當(dāng)歸(一兩) 黃連(三錢) 荊芥(三錢) 升麻(三錢) 白芍(一兩)
生地(五錢) 水煎服。
此方加白芍、黃連,以黃連瀉心火,而白芍平肝火也。又得荊芥、升麻引群藥共入于腠理之間,則上下四旁之余熱盡消,且不至遏抑其火,有經(jīng)絡(luò)未達(dá)之虞。此方補(bǔ)多于攻,散火而不耗損真氣,庶幾有既濟(jì)之美也。
此癥用玄丹升麻湯亦神效。
玄參(半斤) 丹皮(三兩) 升麻(三錢) 水煎一碗,一劑飲愈。
熱極不能睡熟,日夜兩眼不閉,人以為心腎不交,火盛之故,誰知是水火兩衰之故乎。夫心火最畏腎水之克,而又最愛腎水之生,蓋火非水不養(yǎng)也;腎水又最愛心火之生,而又最惡心火之燒,蓋水非火不干也。是心腎相愛則相交,心腎相惡則相背,求閉目而神游于華胥之國,自不可得矣。治法補(bǔ)其心中之液,以下降于腎;補(bǔ)其腎中之精,以上滋于心;并調(diào)其肝氣,以相引于心腎之間,俾相惡者仍至相愛,則相背者自相交矣。方用引交湯∶
熟地 麥冬(各一兩) 炒棗仁 山茱萸 沙參(各五錢) 茯神(三錢) 玄參(五錢)
白芍(二兩) 炒梔子(三錢) 菖蒲 破故紙(各五分) 水煎服。連服二劑即目閉而酣睡矣。
此方心腎雙補(bǔ),而平其肝氣,以清木中之火。蓋肝火瀉則心火自平,腎水亦旺,勢必心氣通于肝,而腎氣亦通于肝也。心腎既通于肝,而又有菖蒲以引心,破故紙以引腎,介紹同心,自能歡好如初,重結(jié)寤寐之交矣。
此癥用水火兩滋湯亦效。
人肝火內(nèi)郁結(jié)而不伸,悶煩躁急,吐痰黃塊者,人以為火郁宜達(dá)也,然達(dá)之而火愈熾,此乃未嘗兼肝腎而同治也。夫肝木有火,火郁而不宣者,雖是外邪蒙之,亦因內(nèi)無水以潤之也。木無水潤,則木郁更甚,倘徒用風(fēng)藥,以解肝中之火,不用潤劑以蔭肝中之水,則熬干肝血,而火益盛矣。倘徒用潤劑,以益其肝中之水,不用風(fēng)劑以舒其肝中之火,則拂抑肝氣而郁更深矣。郁深則煩悶于心,火盛則躁急于腹,欲其痰涎之化得乎。治法舒其肝以解火,復(fù)補(bǔ)其腎以濟(jì)水,自然郁結(jié)伸而諸癥愈也。方用肝腎兩舒湯∶
熟地 玄參(各一兩) 茯苓(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當(dāng)歸(五錢) 甘草炒梔子(各一錢) 丹皮(三錢)水煎服。二劑漸輕,四劑全愈。
此方歸、芍、柴、梔所以舒肝者,風(fēng)以吹之也;熟地、玄、丹所以補(bǔ)腎者,雨以溉之也。茯苓、甘草又調(diào)和于二者之中,使風(fēng)雨無太過不及之虞耳。譬如夏令炎蒸,郁極而熱,樹木枯槁,忽得金風(fēng)習(xí)習(xí),大雨滂沱,則從前郁悶燔燥之氣,盡快如掃,而枯槁者倏變?yōu)榍嗍[,爽氣迎人,豈猶有煩悶躁急等癥哉。
此癥用快膈湯亦效。
白芍 當(dāng)歸 熟地(各一兩) 柴胡 甘草(各一錢) 生地 麥冬(各三錢) 枳殼 半夏(各三錢) 水煎服。
人頭面紅腫,下體自臍以下又現(xiàn)青色,口渴殊甚,似欲發(fā)狂,人以為下寒而上熱也,誰知是下熱之極,而假現(xiàn)風(fēng)象以欺人乎。若作上熱下寒治之,立時(shí)發(fā)狂而死,必至皮肉盡腐也。此種之病,乃誤聽方士之言,服金石之藥,以助命門之火,強(qiáng)陽善斗,助樂旦夕。而金石之藥,必經(jīng)火 ,其性燥烈,加之鼓勇浪戰(zhàn),又自動(dòng)其火,戰(zhàn)久則樂極情濃,必然大泄其精,倍于尋常;饦O原已耗精,復(fù)倍泄精以竭其水,一而再,再而三,必有陰虛火動(dòng)之憂。無如世人迷而不悟,以秘方為足恃,以殺人之藥為靈丹,日日吞咽而不知止,則臟腑無非火氣,雖所用飲食未嘗不多,然而火極易消,不及生精化水。于是火無水制,自然上騰頭面,其頭面初猶微紅,久則純紅而作腫。然自臍以下,不現(xiàn)紅而現(xiàn)青者,以青乃風(fēng)木之色也。臍下之部位屬腎,腎火旺而腎水干,則肝木無所養(yǎng),于是肝氣不自安,乃下求于腎,而腎又作強(qiáng),火熾肝氣欲返于本宮,而燥極不能自還,遂走腎之部位,而外現(xiàn)青色矣。此等癥候《內(nèi)經(jīng)》亦未嘗言及,無怪世人之不識(shí)也。夫肝氣之逆如此,而火愈上升,欲口之不渴得乎?口渴飲水,止可救胃中之干燥,而不能救五臟之焦枯。勢且飲水而口愈渴,安得不發(fā)狂哉。治法必須大補(bǔ)其水,而不可大瀉其火。蓋瀉其火,則火息而水竭,亦必死之道也。方用救焚解毒湯∶
熟地(四兩) 玄參(二兩) 麥冬(三兩) 白芍(三兩) 金銀花(三兩) 甘菊花(五錢)
牛膝(一兩) 黃柏(一錢)水煎服。一連數(shù)劑,下體之青色除,再服數(shù)劑,頭面之紅腫亦漸愈。此方減半,必再服一月,始無癰疽之害。
蓋熱極發(fā)紅,乃是至惡之兆,況現(xiàn)青色,尤為惡之極者。幸臍之上不青,若一見青色,則臟腑腸胃內(nèi)爛,瘡瘍癰毒外生,安有性命哉。前古醫(yī)圣不論及者,以上古之人恬澹沖和,未嘗服金石之毒藥也。后世人情放蕩,覓春藥如飴糖,而方士之輩,但知逢迎貴介之歡心,匠意造方,以博裙帶之樂,夭人天年,為可痛傷也。我特傳此方以救之。以火之有余者,水之不足,故用熟地、麥冬以大益其腎水,又恐熟地、麥冬不足以息燎原之火,又益玄參、甘菊以平其胃中之炎。瀉火仍是滋陰之味,則火息而正又無虧。火既上行非引而下之,則水不濟(jì)而火恐上騰,加之牛膝之潤下,使火下降而不上升也。腎水既久枯竭,所補(bǔ)之水,僅可供腎中之自用,安得分余膏而養(yǎng)肝木之子,復(fù)佐之白芍以滋肝,則肝木既平,不必取給于腎水,自氣還本宮而不至走下而外泄。然而火焚既久,則火毒將成,雖現(xiàn)下之火為水所克,而從前之火毒安能遽消,故又輔之金銀花,以消其毒,而更能益陰,是消火之毒,而不消陰之氣也。又慮陽火非至陰之味,不能消化于無形,乃少用黃柏以折之,雖黃柏乃大寒之藥,然入之大補(bǔ)陰水之中,反能解火之毒,引補(bǔ)水之藥,直入于至陰之中,而瀉其虛陽之火耳。此方除黃柏不可多用外,其余諸藥,必宜如此多用,始能補(bǔ)水之不足,瀉火之有余,否則火熾而不可救也。夫救焚之道,刻不可緩,非滂沱大雨,不能止其遍野燎原之火。況火既升騰,胃中得水,不啻如甘露之止渴,大料煎飲,正足以快其所欲,不必慮其多而難受也。
此癥用定狂湯亦神效。
熟地(三兩) 知母(一兩) 荊芥(五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眼目紅腫,口舌盡爛,咽喉微痛,兩脅脹滿,人以為肝火之旺,誰知是腎火之旺乎。夫眼目屬肝,兩脅亦肝之位,明是肝火之旺,而謂是腎火者何居?以咽喉、口舌之痛爛而知之也。第口舌屬心,咽喉屬肺,與腎絕不相干,何統(tǒng)以腎火名之?不知腎火龍雷之火也。雷火由地而沖于天,腎火亦由下而升于上,入于脅則脅脹,入于喉則喉痛,入于口舌則口舌爛,入于眼目則眼目腫矣。火無定位,隨火之所至而病乃生。今四處盡病,乃腎火之大熾耳。蓋各經(jīng)之火,止流連于一處,斷不能口舌、咽喉、眼目、兩脅一齊受病也。似乎治法未可獨(dú)治一經(jīng)矣。然而各經(jīng)不可分治,而腎經(jīng)實(shí)可專治,治其腎火,而各經(jīng)之火盡散也。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山藥(五錢) 茯苓(三錢) 丹皮(五錢) 澤瀉(三錢) 山茱萸(四錢)
麥冬 白芍(各一兩)水煎服。一劑兩脅之脹滿除,二劑眼目之紅腫愈,三劑咽喉之痛解,四劑口舌之爛痊也。
六味湯原是純補(bǔ)真水之藥,水足而火自息。又有白芍之舒肝以平木,麥冬之養(yǎng)肺以益金,金生水而水不必去生肝,則水尤易足,而火尤易平也m.quanxiangyun.cn/hushi/。蓋龍雷之火,乃虛火也。虛火得水而即伏,何必瀉火以激其怒哉。或曰∶用六味之方而不遵分兩進(jìn)退加減者何也?曰∶夫藥投其病,雖佐使之味可多用,病忌其藥,雖君主之品自當(dāng)少減。輕重少殊,又何慮哉。
此癥用止沸湯亦佳。
熟地(三兩) 麥冬(二兩) 地骨皮(一兩) 水煎服。
寒熱時(shí)止時(shí)發(fā),一日四、五次以為常,熱來時(shí)躁不可當(dāng),寒來時(shí)顫不能已,人以為寒邪在陰陽之間也,誰知是火熱在心腎之內(nèi)乎。夫腎與心本相克而相交者也,倘相克而不相交,必至寒熱止發(fā)之無定。蓋心喜寒而不喜熱,腎喜熱而不喜寒,然而熱為腎之所喜,必為心之所惡,寒為心之所喜,必為腎之所惡。腎惡心寒,恐寒氣犯腎,遠(yuǎn)避之而不敢交于心;心惡腎熱,恐熱氣犯心,堅(jiān)卻之而不肯交于腎。然而腎惡心寒,而又惡其不下交于腎,必欲交心而心不受,反以熱而凌心矣;心惡腎熱而不上交于心,必思交腎而腎又不受,反以寒而犯腎矣。兩相犯而相凌,于是因寒熱之盛衰,分止發(fā)之時(shí)候矣。夫心腎原無時(shí)不交也,一日之間,寒熱之止發(fā)無常,因交而發(fā),因不交而即止,又何足怪。惟熱來時(shí)躁不可當(dāng),寒來時(shí)顫不能已,實(shí)有秘義也。夫熱來之時(shí),乃腎氣之升騰也。心雖惡熱,而心中正寒,宜不發(fā)躁,而何以躁?蓋寒則心氣大虛,虛則惟恐腎氣之來攻,乃懼而躁,非熱而躁也。寒來之時(shí),乃心氣之下降也,腎雖惡寒,而腎中正熱,宜不發(fā)顫,而何以顫?蓋熱則腎水大乏,乏則惟恐心氣之來奪,乃吝而顫,非寒而顫也。然則欲心之不躁,必須使其不寒,欲腎之不顫,必須使其不熱。方用解圍湯∶
人參(五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當(dāng)歸(一兩) 茯神(五錢) 生棗仁(五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遠(yuǎn)志(二錢) 半夏(二錢) 玄參(三錢) 菖蒲(一錢) 水煎服。二劑寒熱減半,躁顫亦減半,再服二劑,前癥頓愈。再服二劑,不再發(fā)。
此方心肝腎三部均治之藥也。欲心腎之交,必須借重肝木為介紹,分往來之寒熱,止彼此之躁顫,方能奏功。方中雖止腎熱而散心寒,倘肝氣不通何能調(diào)劑?所以加入柴胡、白芍以大舒其肝中之郁氣。蓋祖孫不至間隔,而為子為父者,自然愉快矣。寧尚至熱躁寒顫之乖離哉。
此癥用玄荊湯亦效。
玄參(二兩) 荊芥(三錢) 水煎服。
熱極止在心頭上一塊出汗,不啻如雨,四肢他處又復(fù)無汗,人以為心熱之極也,誰知是小腸之熱極乎。夫小腸在脾胃之下,何以火能犯心而出汗乎?不知小腸與心為表里,小腸熱而心亦熱矣。然而心中無液取給于腎水以養(yǎng)心。倘汗是心中所出,竟同大雨之淋漓,則發(fā)汗亡陽,宜立時(shí)而化為灰燼,胡能心神守舍,而不發(fā)狂哉。
明是小腸之熱,水不下行而上出也。第小腸之水便于下行,何故不走陰器,而反走心前之竅耶?正以表里關(guān)切,心因小腸而熱,小腸即升水以救心,而心無竅可入,遂走于心外之毛竅而出也。然則治法不必治心,仍治小腸,利水以分消其火氣,則水自歸源,而汗亦不從心頭外出也。方用返汗化水湯∶
茯苓(一兩) 豬苓(三錢) 劉寄奴(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汗止,不必再劑也。
茯苓、豬苓俱是利水之藥,加入劉寄奴則能止汗,又善利水,其性又甚速,同茯苓、豬苓從心而直趨于膀胱,由陰器以下泄。因水去之急,而火亦隨水而去急也,正不必再泄其火,以傷損夫臟腑耳。
此癥用苓連湯亦神。
茯苓(二兩) 黃連(一錢) 水煎服。
口舌紅腫,不能言語,胃中又覺饑渴之甚,人以為胃火之上升也,第胃火不可動(dòng),一動(dòng)則其勢炎上而不可止,非發(fā)汗亡陽,必成躁妄發(fā)狂矣,安能僅紅腫于口舌,不能言語之小癥乎?故此火乃心包之火,而非胃火也。夫舌乃心之苗,亦心包之竅也。若心包無火,無非清氣上升,則喉舌安閑,語言響亮,迨心包火動(dòng),而喉舌無權(quán)。況心包之火,乃相火也,相火易于作祟,譬如權(quán)臣多欲,欲立威示權(quán),必先從傳遞喉舌之人始;今相火妄動(dòng),而口舌紅腫,勢所必至。又譬如主人之友,為其仆輕辱,則友亦緘默以求容,若不投以貨財(cái),則不能饜其仆之所求,此饑渴之所以來也。治法清其心包之火,而不必瀉其胃中之土,恐瀉胃而土衰,則心包之火轉(zhuǎn)來生胃,其火愈旺也。方用清火安胃湯∶
麥冬(一兩) 石斛(三錢) 丹參(三錢) 生地(三錢) 炒棗仁(五錢) 竹葉(一百片)水煎服。一劑語言出,再劑紅腫消,三劑而胃中之饑渴亦愈矣。
此方全去消心包之火,而又不瀉心中之氣,心包火息而胃氣自安矣。
此癥用玄丹麥冬湯亦效。
玄參 丹參 麥冬(各一兩) 水煎服。
熱癥滿身皮竅如刺之鉆,又復(fù)疼痛于骨節(jié)之內(nèi)外,以冷水拍之少止,人以為火出于皮膚也,誰知是火郁于臟腑,乃欲出而不得出之兆也。蓋火性原欲炎上,從皮膚而旁出,本非所宜,其人內(nèi)火既盛,而陽氣又旺,火欲外泄,而皮膚堅(jiān)固,火本郁而又拂其意,遂鼓其勇往之氣,而外攻其皮膚,思奪門而出,無如毛竅不可遽開,火不得已仍返于臟腑之內(nèi),而作痛,以涼水拍之而少止者。喜其水之潤膚,而反相忘其水之能克火矣,非因水之外擊,足以散火,而能止痛也。然則治法,亦先瀉其脾胃之火,而余火不瀉而自瀉也。方用攻火湯∶
大黃(三錢) 石膏(五錢) 炒梔子(三錢) 當(dāng)歸(一兩) 濃樸(一錢)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水煎服。一劑火瀉,二劑痛除。
此方直瀉脾胃之火,又不損脾胃之氣,兼舒其肝木之郁,則火尤易消,乃扼要爭奇,治火實(shí)有秘奧,何必腑腑而清之、臟臟而發(fā)之哉。
此癥用宣揚(yáng)散亦佳。
柴胡(一錢) 荊芥(二錢) 當(dāng)歸(一兩) 麥冬(一兩)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人有心中火熱如焚,自覺火起,即入小腸之經(jīng),輒欲小便,急去遺溺,大便隨時(shí)而出,人以為心火下行,誰知是心與心包二火之作祟乎。夫心包之火,代君司化,君火盛而相火寧,君火衰而相火動(dòng)。然亦有君火盛而相火亦動(dòng)者,第君、相二火,不可齊動(dòng),齊動(dòng)而君、相不兩立。相火見君火之旺,不敢上奪君權(quán),乃讓君而下行,而君火既動(dòng)無可發(fā)泄,心與小腸為表里,自必移其熱于小腸,相火隨輔君火下行,既入小腸而更引入大腸矣,此二便所以同遺也。治法安二火之動(dòng),而熱焰自消。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川芎(二錢) 當(dāng)歸(一兩) 白芍(五錢) 黃連(二錢) 玄參(一兩) 黃柏(一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二劑少安,四劑全愈。
四物湯補(bǔ)血之神劑也;饎(dòng)由于血燥,補(bǔ)其血而臟腑無干涸之虞,涼其血而火焰無浮游之害。況黃連入心以清君火,黃柏入心包以清相火。加車前利水,引二火直走膀胱,從水化而盡泄之,又何亂經(jīng)之慮哉。
此癥用二地湯亦佳。
生地 熟地 當(dāng)歸(各一兩) 人參(三錢) 黃連(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人有大怒之后,周身百節(jié)俱疼,胸腹且脹,兩目緊閉,逆冷,手指甲青黑色,人以為陰癥傷寒也。誰知是火熱之病乎。夫陰癥似陽,陽癥似陰,最宜分辨,此病乃陽癥似陰也。手指甲現(xiàn)青黑色,陰癥之外象也。逆冷非寒極乎,不知內(nèi)熱之極,反見外寒,乃似寒而非寒也。大怒不解,必傷其肝,肝氣甚急,肝葉極張。一怒而肝之氣更急,而肝之葉更張,血沸而火起,有不可止拂之勢。肝主筋,火起而筋乃攣束作痛;鹩夥,而痰又內(nèi)結(jié),痰火相搏,濕氣無可散之路,乃走其濕于手足之四末。指甲者,筋之余也,故現(xiàn)青黑之色。手足逆冷,而胸腹正大熱也。治法平其肝氣,散其內(nèi)熱,而外寒之象自散矣。方用平肝舒筋湯∶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牛膝 生地 丹皮 炒梔子(各三錢) 當(dāng)歸(五錢)
陳皮 甘草(各一錢) 神曲(五分) 秦艽 烏藥(各一錢) 防風(fēng)(三分) 水煎服。一劑目開,二劑痛止,三劑脹除,四劑諸癥盡愈。
此方所用之藥,俱入肝經(jīng)以解其怒氣也。怒氣解而火自平矣,火平而筋舒,必至之理也。人見此等之癥,往往信之不深,不敢輕用此等之藥,遂至殺人,以陰陽之難辨也。然我更有辨之之法∶與水探之,飲水而不吐者,乃陽癥;飲水而即吐者,乃陰癥。倘飲水不吐即以此方投之,何至有誤哉。
此癥用息怒湯亦效。